你像一句美丽的口号挥不去

【全职/喻黄】摘星的晚上 1

大概是校园

一个“你以为我们是天降其实我们有段幼驯染”的狗血故事…



1.

“小鬼你还记不记得到那个喻文州,就是小时候总和你一起玩的。”

暑假已经进入尾声,离开学还剩最后三天。黄少天就读的A大在全国开学算比较晚的,中学同学都已经在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前回大学报到。点开朋友圈,满屏都是新学期新气象,这时候若是点个赞,那些羡慕他未开学的家伙便会用消息轰炸他,抒发自己对开学的极度不满的同时,痛斥他还在家中享受安逸的日子。在已经开学的人眼里,暑假没结束的人当然是阶级敌人。

出去玩是约不到人的,他生活了十多年的这座小城也确实没什么可探索的。宅在家打游戏呢,还没把电脑凳坐热乎,母亲的啰嗦便跟着来了——什么“要开学了收收心”啦,什么“一个暑假就见你盯着那电脑屏幕也不动一下”啦,打游戏也打不痛快。

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无聊得不行,不如找个地方旅游打发时间。但没几天就开学了,就算旅游,也没法去多远的地方。黄少天与父母商量了一下,决定提前出发,反正也是要去省城再坐火车返校,不如先去省城玩个几天。魏琛和黄少天一家是老相识,几年前离开了家乡到省城发展。父母把黄少天托付给魏琛,让魏琛带他着在省城逛一逛。

魏琛从长途汽车站开车接他回家,正赶上晚高峰,天色渐暗,红色的汽车尾灯连成一条长河,看不见尽头。魏琛摇下车窗,点了一根烟。车载广播报着实时路况,那个交通台的女主持人声音尖细得像根针。

“听众朋友们我们现在联系我们的前方记者,现在xx大道居然已经堵了这——么多辆车了!天哪,现场堵在路上的各位朋友,你们还好吗?”她夸张地喊。

不好,他妈的一点都不好,堵了多少车老子比你清楚。魏琛鄙夷地斜视了一眼广播喇叭,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的不屑传递给那位叽叽喳喳的主持人一样。他用不拿烟的右手关了广播,想着这种时候,黄少天这个嘴停不下来的主在他耳边多说两句,反倒显得没那么吵了。

嗯?说起黄少天,他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魏琛转过身去看车后座,只见黄少天抱着双臂盯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见魏琛转过头看自己,他才回过神来:

“记得呀记得呀,不过好多年都没联系过了。魏老大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我来省城以后和他见过几次。那小子好像和你同年吧,不过他跟了他爸以后留了一级,今年才高考的,也考上你们A大了。好像还是什么空间物理专业,诶,听说是你们A大的王牌专业?”

魏琛吐了个烟圈,呛得黄少天咳嗽不止。他左手捏住鼻子,右手飞快地向魏琛竖了个中指。黄少天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总把他扔给街坊邻居照顾,他没少蹭过魏琛家的饭。魏琛这人作风比较江湖气,没什么长辈架子,游戏又打得不错,常常带着黄少天一块玩。久而久之黄少天也就不把他当长辈看,一口一个“魏老大”、“老鬼”地叫。现在这样和他没大没小,他并不怎么在乎。

“哎呦你们没联系过呀?我还以为你小子早就知道了。”

“他走的时候也没来给我道个别,也没他联系方式,我哪会知道?”

黄少天嘴上没好气地回答着,心里却是慌得炸开了花。

“喻文州”这三个字像是一块小石子,落在湖水中也只不过是激起几层浅浅的涟漪的程度,却偏偏准确地击中了黄少天心底最隐秘的那道机关,掀起了一场狂风巨浪。

有多久没听见他的消息了呢?从他突然离开小城开始算,也不过五六年。要用这么短的时间彻底忘掉一个人,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从一开始的慌乱、不习惯,时不时就会想起,到现在只会偶尔触景生情,怀念那些美好的夏天。黄少天自认为喻文州这个人在他的心里已经占不了一席之地了,自己是早已经看开了,释然了,淡忘了。

然而此刻,听见魏琛说出那个名字以后,他的心口便倏地收紧了,呼吸都乱了节奏。黄少天能听见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在胸腔里回荡着。像是有谁在他的耳边,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你没忘,不仅没忘,还记得清清楚楚。

 

 

喻文州跟着母亲搬来小城的那天,正是炎夏。

黄少天这时候七岁。有句话叫,七八九,嫌死狗。调皮,捣蛋,好动,胆大,这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独一份的标签,黄少天更是集大成者,爬树上墙掏鸟窝样样精通。你要是在外面见了这个精力过于旺盛的小男孩,他不是追着开杂货铺的郑大叔家的那只肥猫在街头巷尾疯跑,就是骑在徐大夫开的诊所后院砖墙上帮不会上树的女孩从摘一朵白色的小花,徐大夫气急败坏地追出来,他儿子徐景熙也跟在后面颠颠地跑,黄少天对这父子俩做个鬼脸,从墙上跳下来,没踩稳,扒着墙头的砖就摔在了地上,花也不知道摔到哪去了,逗得女孩们咯咯地笑。

偶尔能见到安静的他,也是因为闯了祸,被赶到外面罚站呢——但这安静也持续不了多久,不出五分钟,他就被飞过的花蝴蝶吸引,跑去逮蝴蝶了。

整个小城的孩子都崇拜他,整个小城的家长都头疼他。

 

这天黄少天站在家门口那棵老梨树下,脱了外套甩到地上,只剩一件白褂子,被汗浸出一大片印子。前一天晚上刚下过雨,草地湿乎乎的,一甩上去就溅了一堆泥点子,回去免不得又是一顿教训,可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和几个小伙伴正忙着比谁上树更快,小手扒着院子里那棵老梨树的枝桠,蹭蹭蹭地往上窜。他第一个坐上了最顶上的那个树杈,视野极好,他很满意。

左顾右盼,小城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天这么热,除了这群不知道炎热为何物的熊孩子,没人愿意出门,街道冷冷清清,只有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出现在街的那一头。十几年前小城里这样的车实属罕见,黄少天只在电视上见过,隐约知道这车还挺贵的。他好奇地盯着它,看它是来做什么的。

只见这车越来越近,直冲着他们这一片开来,最后停在了他家旁边那间房子的门口。这里原来住了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没有老伴也见不到子孙,平时也不和人来往,只顾着侍弄门口的那些花花草草。

老头在半年前的一个深夜里咽了气,来了个年轻人给他料理后事,街坊邻居才知道原来这老头还有个儿子。后来听说这屋子被他儿子卖了,卖给了谁也不知道,这半年一直没见有人进出。门口的花草他儿子没带走,也没人打理,全都因为缺乏营养蔫蔫地耷拉着叶子。

从那扇车门后面,走出来一位极年轻的妇人,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梳成大辫子,一身蓝白衣裙剪裁精致,高跟皮鞋擦得亮亮的。一下车,见到这一树的小孩全都齐刷刷地瞪着大眼睛朝她看,她回他们一个微笑,于是他们开始怪叫,开始起哄。她也不恼,嘴角仍带着笑。

一个小小的男孩子跟着她下了车,眉眼和她有几分相像。男孩看起来和黄少天差不多大,比他矮一点,瘦一点,脸蛋白白净净的,和他们这些天天在地上打滚的泥猴不一样。长得就是副乖乖仔的样子,背着一个天蓝色的小书包,乖乖地站在妇人的身后,听她在和司机说些什么。

他朝着那个小男孩吹了声口哨。男孩疑惑的视线在老梨树上扫了扫,确定了这声口哨来自于最顶上那根树枝。吹口哨的小家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朝自己吐了吐舌头。

 

喻文州就这么跟着母亲住进了那间房子。好巧不巧,黄少天的房间窗户正好对着喻文州的。之前老头还在的时候,那应该是个杂物间,一个巨大的衣柜挡住了窗户的绝大部分,从外面看不见里面有什么。衣柜被老头的儿子拖走了,那扇窗就孤零零地当了半年黑洞,喻母给它挂了张蓝底白色小鱼印花的窗帘,喻文州的书桌就摆在窗户面前,黄少天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桌上的暖橘色灯光。

“喂——”他朝着那个小小的光团喊,“你晚上出不出来玩?”

低头看书的喻文州抬头看他一眼,摇摇头:“我妈妈把门反锁了,不准我出去。”

“那你就翻窗户出来呀!反正是一楼!我教你我教你!”黄少天爬上自家的窗台,把防盗销一扒,推开窗户翻身一跃,就到了喻文州的窗下。亮晶晶的眸子朝着喻文州打转。见喻文州不动,两手一插腰,活像只威风的小狮子:“你要是翻不出来,我可以在下面拉你。”

到底是小孩子,玩心重,喻文州爬上书桌,学着黄少天的样子爬了出来。

“走走走!你今天开始就是天哥我的小弟了!跟着天哥走,吃香的喝辣的!”黄少天拽着喻文州的手腕往外冲。也不知道他上哪学来的这些话,逗得喻文州一直笑。

 

但小城里的其它小孩对喻文州可不像黄少天这么友好。

流言在这对母子的身上恶意地肆虐着。单身,漂亮女人,带着个孩子,好像挺有钱的,这几个要素加起来简直能让人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他们的故事。流言蜚语可是插了翅膀一样,呼啦啦地飞进家家户户的大门,碰上哪个好事的一搅和,什么乌七八糟的猜测都来了。

即使喻文州有极少量的时间得到母亲的允许出门玩,黄少天不在的时候,小朋友们也不愿意带他玩,说他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小孩对一个人的态度是由家长决定的,他们会这样对喻文州,想必是受了家里哪个嘴碎的大人的影响。

大人世界的人情世故,小小的黄少天也不太想得明白。他只知道喻文州看书的时候都挺认真的,那副认真的模样甚至挤下了从不闹事的郑轩,荣登了母亲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榜首。母亲告诉他你别听其他人瞎说,文州是个刻苦的好孩子,你得多学学人家,他们不愿意带文州玩,你就要多带文州玩。

黄少天像鸡啄米似的点头,但只贯彻了后半句,学是半点没学到,倒得了空就拉着喻文州在街头巷尾疯玩。

新学期伊始,喻文州正式转入了黄少天的班级,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了——喻文州的成绩实在太好了,隔仨差五就拿着个“双百”回家。成绩好的小孩在小学老师眼里可不就是一块宝,有着得天独厚的庇护。看在老师的份上,虽然还是对他有意见,但毕竟是小学生,半大的孩子,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自从知道喻文州成绩真的很好以后,母亲就更加鼓励黄少天和喻文州来往。上学放学写作业,天天粘在一起,有同学笑他们,说他们就是连体婴。黄少天也不生气,反倒得意洋洋地说,大哥平时走到哪都带着小弟是应该的嘛!引来一阵哄笑。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过去,他们就这样形影不离地生活着,一晃就是六七年。觉察到这份感情变质的时候,已经是初二的暑假了。

他记得那个晚上,喻文州邀他出来散步,很多年前的小城只有主干道的街灯会在晚上亮起。其他地方若是没有人家的灯火,便都是暗的。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没有灯光的地方。

那天天气很好,星星很亮,甚至可以看见银河。黄少天和喻文州都保持着微妙的默契,一句话也不说,只抬头看星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到有人握住了他的右手。黄少天转过头,喻文州看着他的眼睛,眸子里含着笑。黄少天觉得自己好像要化在那汪洋里了。手上传来的力道还是轻轻的,仿佛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他心下了然,反手一握,与喻文州十指相扣。那边的力道一下子加大了,紧紧握住他的,捏得他手指有点发疼。

他感到自己的手心在轻轻冒着汗。

不需要任何言语,就已互通心意。

那两个月他借着找喻文州学习的理由,和这位小男友走遍了小城的大街小巷。

青涩又懵懂的初恋,回忆起来永远是美好的。只是琉璃易碎,彩云易散。暑假进入尾声的时候,黄少天住在乡下的外婆生了一场大病。她最疼的就是这个外孙,想多看看他,父母便把他带到乡下住了几天。初中的黄少天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手机,乡下也没有电脑,自然成了一个失联人。

等他回到小城已经是开学了。他迫不及待地要回学校见喻文州,可喻文州的座位空着,从早读空到晚自习,让他一天都心神不宁。黄少天一下课便疯了一样地朝家跑,哐哐哐地砸喻家大门,没有反应。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间,一抬头发现,属于喻文州的那个窗口哪里还有,暖黄的灯光暗了,书桌不知道去哪了,蓝色小鱼的窗帘也被拆下来了。那里现在什么也没有,黑黢黢的仿佛能把人吃进去。

黄少天的心也跟着空了这么大一个洞。

 

他的初恋就这么在十三岁的尾巴悄悄长出了萌芽。

而又在十四岁的伊始抽干了所有养分枯萎猝然死去。

 

 

 

黄少天在魏琛家的客房里睁开眼,他前一天晚上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地梦见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也不全和喻文州有关,都是些细碎的事情,醒来也忘了个七七八八。但足以让他烦躁好一会儿。

都怪魏老大!非要提什么喻文州!好巧不巧魏琛来敲他的门叫他起床出去吃早饭,他应了一声,抓起床头的T恤胡乱套上,脑袋里还是乱乱的。

后来他去问过其他人,喻文州怎么走了。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不在的那些天,喻文州从来没现过身的父亲突然来了小城,那辆银灰色的小轿车带来了母子俩,又把他们接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那间空屋子里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就像他们从来都不存在过这个小城一样。

如今却突然又有了他的消息。而且更巧的是,他们很快就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了。黄少天洗着脸,对着自己的倒影,脑袋里突然浮现出“被命运捉弄”之类的字眼。

呸,真酸。

算了,想这些干嘛,一个大学里那么多人,专业不同年级不同,平时哪那么容易见到。

他狠狠地把毛巾拧干。

外面魏琛又在催他,说还有人在等我们呢臭小子你快点。

 



早餐摊上人头攒动,魏琛带着黄少天在人群里穿梭。

“魏叔,这里。”

黄少天浑身像是被电流穿过一样,动弹不得。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他转过身,对上那双眼。

“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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